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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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出現了柳巳清秀瘦弱的臉。 “你來了。” 他看上去毫不驚訝,對着樓桓點了點頭,將視線對準楚嵐。 楚嵐:“你要說什麼?” 柳巳看着他笑了,“你應該都知道了當年發生的事,就算我不說,以你的能力,早就能夠猜出來。所以我們今天,不聊別的,只聊學術的話題,怎麼樣?” 他笑得看不出陰霾,但即使是計算機模擬出的他,面容依然肉眼可見的憔悴,眼角眉梢流露出難以遮掩的病氣。多年積累的疲倦與壓力,沉沉地落在了一雙如柳似葉的明目上,給眼瞳都蒙上一層晦暗的灰塵。 他分明還年輕,可眼睛卻老了。 楚嵐有些不忍心拒絕,道:“你想聊什麼?” 背後一道含笑的嗓音輕聲重複:“是啊,想聊什麼呢?” 楚嵐手肘向後捅了捅樓桓的腰,示意他安分些。 柳巳多看了一眼樓桓,沒對他的多言發表意見。 “聽說你特別聰明,比之當年的楚嵐不相上下。”柳巳說,“我現在將你當做我所認爲的那個楚嵐。請問,你認爲,時間是可以回溯的嗎?” “……” 老實說,楚嵐以前是非常不相信這個議題的。但冥冥中不知道有什麼,讓他的認知發生偏轉,他突然對內心那個堅定不移的答案產生了猶豫。 猶豫,就代表着漏洞。 “我不知道。”楚嵐說,“我曾經不信,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資料,或是任何一個實驗結論來推翻它。” 電腦裏的柳巳點了點頭,上億的高像素讓他看上去極爲生動,微表情一覽無餘,他眉梢微揚,似乎有些高興。 “沒錯。在上一位楚嵐死之前,我們都沒能得到問題的答案。但後來,我找到了……聽我說。” “足夠體量的恆星爆炸之後,會慢慢坍縮,變成中子星,最後變成一個密度極其大的點……我們叫做黑洞。黑洞的深度是不可測量的,時至今日,人類仍然沒有完全搞懂,更別說利用。” 他的聲音忽的變得極其激昂興奮,“但塐的出現,讓我們營造人工黑洞有了理論性的可能!” 楚嵐眼角一抽,這聽上去很瘋狂,不過作爲科學家,嚴謹的態度還是需要有的。 “如果要在有生之年製造黑洞,你需要一臺能讓粒子速度無限接近光速的設備,但據我所知,目前爲止,人類連光速的百分之十都無法達到。” 這一說不得了,柳巳更興奮了,他看上去想要衝破計算機的桎梏,要衝上來抓住楚嵐的肩膀。 “你還記得敏感點嗎?” “……知道。” 這是柳巳的重要成就之一,說是改變人類的發現也不爲過。 “你記得阿基米德說過什麼嗎?‘給我一個支點,我能翹起地球!’有人算出了敏感點,他把位置告訴我,我找到了……那個世界上,最能反射能量輻射、最能放大聚變的地方!在最南方的喀思南爾島,那簡直是神蹟!” 楚嵐越聽眉頭蹙得越緊,“等等,幫你計算出敏感點的人,是……深西?” 柳巳旁若無人的興奮勁微微收斂了些,他輕抬眼皮,看了眼楚嵐身後。 “……是他。” “他現在在哪兒?” “你問這個幹什麼?”柳巳有些不滿,又有些疑惑,“我們不是說好只聊學術?” 楚嵐:“那你把深西當成學術問題不就好了?” “……”柳巳的表情變得有些閃躲。 楚嵐見他這個模樣,更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沉下聲音:“說話。” 柳巳停頓了片刻,電腦上顯示的人腦建模很久沒有動過,像是靜止畫面。 良久。 “我不能說,他如果想見你,自然會來找你。對了,還有那個轉換儀,你真的不像聽我多說說?能夠人造出黑洞,自然就能利用黑洞讓維度彎曲的特性,讓人進入高維界面,從而達到回溯的效果……” 柳巳叨叨地說了這些成果,本應該對此感興趣的楚嵐卻沒來由地覺得不安與煩悶。 “你試過嗎?”他忽然打斷柳巳的滔滔不絕,冷靜而尖銳地問道。 這話像是一把凌厲的劍,封住柳巳的喉嚨,讓他一時難言。 “……沒有。” 他表情流露出幾分倔強,“但我知道,是可以的。” “好。” 他們彷彿回到了當年一起爲還未發表修正的論文爭論的時候,“就打比方,有人可以回溯時間,那麼你又怎麼知道,現在不是已經回溯過的結果呢?” “……”柳巳張了張口,吐不出一個字。 “如果真的可以,也存在着可以這樣做的人;這臺危險的、可能改變既定過去與未來的儀器,現如今卻依舊存在於世界上,不就說明,這個人還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沒有毀掉這臺儀器嗎?” “要麼,他會再次進行回溯,直到這臺儀器消失爲止;要麼,這就是個物理謊言。” 定音一錘,柳巳的表情慢慢褪去色彩,變得茫然起來。 他喃喃,“的確,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再讓它存留於世。” 他陷入了恍惚,而這時,樓桓發出了提醒。 “還有三十秒鐘。”他笑容不變,“你們可以好好地,道個別。” 柳巳忽的抬起頭,那分明是計算機勾勒出的人腦模型,眼中卻彷彿盈滿了淚水。 他小聲說。 “我對不起楚家。對不起小璟,對不起知緗,對不起楚嵐,對不起深西……我沒有能夠守護好你們的財產。我是個沒用的人,現在連自殺都成了奢望。” “如果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去找知緗吧。她爲我喫了太多的苦,連自己的愛人都得拱手相讓。我對不起她……真的對不起……再見,楚嵐,樓教授……” 柳巳的眼睛緩緩閉上。 紅色的警示燈緩緩熄滅,屏幕也霎時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 楚嵐輕聲道:“再見。” “怎麼了?見完柳巳,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樓桓讓楚嵐坐在蒲團上,自己爲他調茶,“上好的烏龍茶,五萬一斤,給我們的壽星喝一壺。” 他笑眯眯的,楚嵐被他塞了個抱枕在胳膊底下,趴在木桌上,偏頭看着嫋嫋的熱氣發呆,慢一拍地回應他。 “我今天十八歲了。” 他慢吞吞的,“你不要對我太好,我會以爲你對我圖謀不軌。” 樓桓閒適地靠在沙發上,眼鏡被蒸出一些霧氣,他索性摘下,用綢布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鏡片,好笑地問楚嵐:“這就是對你好?可真好騙。” “我還算不好騙的。”楚嵐伸出指尖撥弄了一下陶瓷杯,被燙得微微蜷縮了一下手指,睫毛顫了顫。 “你要是拿這些去騙楚年璟,一騙一個準。” 樓桓的動作頓了頓。 “小璟——” 似乎觸及到了盲區,樓桓不再接着下一句。 楚嵐繼續道:“他小時候過得很不好,沒有爸媽,身邊的人因爲他身份,欺負他,天天和那些臭孩子打架,在泥坑裏折騰,被人拿刀劃傷了眼皮,得虧不是眼睛。後來搞了個破劉海,還喜歡上了一個人,爲了那個人,什麼都不要了,到頭來把自己搞死,還覺得自己死得好。” 他嗤笑了一聲,拿手背遮住眼睛,淡淡道:“是不是很傻,他覺得自己一輩子的價值就是爲一個不喜歡他的人而死。” 氣氛安靜下來,只聞到茶氣,與薰香,楚嵐有些昏昏欲睡,樓桓平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爲什麼人的價值要規定得那麼死板?”樓桓說,“一個人可以做臥底,也可以做普通人,可以做博士,也可以做普通職員,難道他們的價值都是單一的嗎?身爲臥底,就要英烈犧牲?身爲博士,一定要研究成果?身爲職員,一定要安分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