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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鄧指微笑道謝,儘量文雅,卻怎麼都擺脫不了那種老狗的感覺。幹部們在他身後喫得越來越吵鬧,話越來越不堪入耳。老幾聽着鄧指的嗓音,聽出那嗓音裏怒氣未消,恨的激情越蓄越滿。老幾半缸子酒喝下去,幹部們的髒話似乎遠了些,似乎也衛生了些,再喝幾口,那些髒話老幾自己也說得出了。
“老幾!”鄧指突然叫起來。
老幾一面答應,一面慌張地從自己坐的地面上爬起,聽見自己所有筋骨噼裏啪啦亂響,渾身抽小鞭子似的。
“畢隊長,這個老幾,先讓他在你們隊待一陣。你們不是缺個統計員嗎?”鄧指說。
“那捕魚中隊怎麼辦呢?”畢隊長問。酒精對他的作用是讓他露出特別地道的山東口音。
“捕魚中隊先湊合吧。等你們找到合適的統計員再把他弄回捕魚中隊去。”鄧指說。
鄧指私下可以跟畢隊長繼續佈置陷阱,造成老幾企圖逃跑的假象,這樣就借了畢隊長的手把老幾消滅在山高路遠的草叢裏。畢隊長可以把河北幹事那一手再玩一次,命令老幾去追一隻羊羔,再指控他逃跑。
晚餐結束後,所有幹部都爛醉,老幾也醉得只剩一小半腦筋在運轉。唯有鄧指是輕度醉酒。當老幾扶跟着鄧指走到帳篷外,他發現鄧指一點都沒有醉。老幾感到自己的手被人使勁捏住——鄧指的手在捏他的手。鄧指的嘴對着他耳朵眼說:“你要是在這兒看見我媳婦,就告訴我。讓誰給我送個信。送信可別說實話,說一句暗語……就說你失眠更嚴重了。我就明白了。”
鄧指對老幾擺擺手,叫他回去。他和車把式一前一後往馬車那邊走。晚上九點鐘天還是亮的,鄧指的背影像偵察兵一樣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