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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識問,誰給他權利讓他代表人民的?人民又是誰?
“啥人給我的權利,你看着好了,很快就會看到了。”大衛的臉上有一種殘酷的詩意。
焉識已經跟弟弟焉得打了好幾個電報,彙報他尋找皮埃爾的徒勞經過。在夜裏他總是被警車的尖嘯驚醒。天冷下來,警車夜裏出動的頻率越來越高。也許皮埃爾已經被捕。地下共產黨的傳單上說,龍華那邊國民黨在抓緊時間槍斃政治犯。焉識在一天的半夜被警車驚醒後對婉喻說:“我對不起焉得。”
1948年2月的傍晚,焉識剛走出教務長辦公室,就看見大衛·韋迎面走來,腳步不太穩,臉色在傍晚的幽暗中白裏透青。焉識剎住腳步,請他立刻出去。大衛跟他說他需要幫助,剛纔在路上走,肚子疼痛得差點昏倒。焉識猶豫了,反身打開辦公室的門,讓大衛進去。這時他聽見老太太校長在跟某人叫嚷:“請你出去!……立刻出去!”
焉識撩開窗簾一看,見老太太雙臂伸開,堵在大門口。大門只開了一扇,老太太胖墩墩把所有空隙堵得嚴嚴實實,所以從焉識的角度看不見門外的情景,也看不出老太太面對的是什麼。
焉識看着大衛·韋:“他們是來抓你的嗎?”
大衛不說話,挪開了他握在長衫中間的手,焉識這纔看見他的衣服下藏了一包東西:裝在布包袱裏油印的《新華日報摘選》。焉識抱着報紙,在辦公室裏打轉。他從來沒有發覺自己的辦公室這麼小,又這麼缺乏傢俱。他掀起沙發墊,將報紙塞進去,又把沙發墊放回,可怎麼看沙發墊都不平整。他把一本書放在大衛面前,推開辦公室的門,又讓彈簧鎖輕輕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