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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劉太史滄州劉太史果實,襟懷夷曠,有晉人風。與飴山老人,蓮洋山人皆友善,而意趣各殊。晚歲家居,以授徒自給。然必孤貧之士,乃容執贄。脩脯皆無幾,簞瓢屢空,晏如也。嘗買米鬥餘,貯罌中,食月餘不盡,意甚怪之。忽聞檐際語曰:“僕是天狐,慕公雅操,日日私益耳,勿訝也。”劉詰曰:“君意誠善。然君必不能耕,此粟何來?吾不能飲盜泉也,後勿復爾。”狐嘆息而去。
亡侄汝備亡侄汝備,字理含。嘗夢人對之誦詩,醒而記其一聯曰:“草草鶯花春似夢,沉沉風雨夜如年。”以告餘,餘訝其非佳讖。果以戊辰閏七月夭逝。後其妻武強張氏,撫弟之子爲嗣,苦節終身,凡三十餘年,未嘗一夕解衣睡。至今婢媼能言之。乃悟二語爲孀閏獨宿之兆也。
蠢女連貴雍正丙午、丁未間,有流民乞食過崔莊,夫婦並病疫。將死,持券哀呼於市,願以幼女賣爲婢,而以賣價買二棺。先祖母張太夫人爲葬其婦,而收養其女,名之曰連貴。其券署父張立,母黃氏,而不著藉貫,問之己不能語矣。連貴自雲:家在山東,門臨驛路,時有大官車馬往來,距此約行一月餘。而不能舉其縣名。又云:去年曾受對門胡家聘。胡家亦乞食外出,不知所往。越十餘年,杳無親戚來尋訪,乃以配圉人劉登。登自雲:山東新泰人,本姓胡,父母俱歿,有劉氏收養之,因從其姓。小時聞父母爲聘一女,但不知姓氏。登既胡姓,新泰又驛路所經,流民乞食,計程亦可以月餘,與連貴言皆符。頗疑其樂昌之境,離而複合,但無顯證耳。先叔慄甫公曰:“此事稍爲點綴,竟可以入傳奇。惜此女蠢若鹿豕,惟知飽食酣眠,不稱點綴,可恨也。”
邊隨園徵君曰:“‘秦人不死,信符生之受誣;蜀老猶存,知諸葛之多枉。’(此乃劉知幾《通史》之文。符生事見《洛陽伽藍記》,諸葛事見《魏書·毛修之傳》。浦二田注《史通》以爲未詳,蓋偶失考)史傳不免於緣飾,況傳奇乎?《西樓記》稱穆素暉豔若神仙,吳林塘言其祖幼時及見之,短小而豐肌,一尋常女子耳。然則傳奇中所謂佳人,半出虛說。此婢雖粗,倘好事者按譜填詞,登場度曲,他日紅氍毹上,何嘗不鶯嬌花媚耶?先生之論,猶未免於盡信書也。”
書生之魂聶松巖言:膠州一寺,經樓之後有蔬圃。僧一夕開牖納涼,日明如晝,見一人徙倚老樹下。疑竊蔬者,呼問爲誰。磬折而對曰:“師勿訝,我鬼也。”問:“鬼何不歸爾墓?”曰:“鬼有徒黨,各從其類。我本書生,不幸葬叢冢間,不能與馬醫夏畦伍。此輩亦厭我非其族。落落難合,故寧避囂於此耳。”言訖,冉冉沒。後往往遙見之,然呼之不應矣。
姚安公論鬼福州學使署,本前明稅璫署也,奄人暴橫,多潛殺不辜,故至今猶往往見變怪。餘督閩學時,奴輩每夜驚。甲申夏,先姚安公至署,聞某室有鬼,輒移榻其中,竟夕晏然。昀嘗乘間微諫,請勿以千金之軀與鬼角。因誨昀曰:“儒者謂無鬼,迂論也,亦強詞也。然鬼必畏人,陰不勝陽也;其或侵入,必陽不足以勝陰也。夫陽之盛也,豈持血氣之壯與性情之悍哉?人之一心,慈祥者爲陽,陰毒者爲陰;坦白者爲陽,深險者爲陰;公直者爲陽,私曲者爲陰。故易象以陽爲君子,陰爲小人。苟立心正大,則其氣純乎陽剛,雖有邪魅,如幽室之中鼓洪爐而熾烈焰,互凍自消。汝讀書亦頗多,曾見史傳中有端人碩士爲鬼所擊者耶?”昀再拜受教。至今每憶庭訓,輒悚然如侍左右也。
束州邵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