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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堂又言:一粵東舉子赴京,過白溝河,在逆旅午餐。見有騾車載婦女住對屋中,飯畢先行。偶步入,見壁上新題一詞曰:“垂楊嫋嫋映回汀,作態爲誰青?可憐弱絮,隨風來去,似我飄零。濛濛亂點羅衣袂,相送過長亭。叮嚀囑汝:沾泥也好,莫化浮萍。”(按:此調名《秋波媚》,即《眼兒媚》也)舉子曰:“此妓語也,有厭倦風塵之意矣。”日日逐之同行,至京,猶遣小奴記其下車處。後宛轉物色,竟納爲小星。兩不相期,偶然湊合,以一小詞爲紅葉,此真所謂前緣矣。
有婢惡貓竊食舅祖陳公德音家,有婢惡貓竊食,見則撻之。貓聞其咳笑,即竄避。
一日,舅祖母郭太安人使守屋。閉戶暫寢,醒則盤中失數梨,旁無他人,貓犬又無食梨理,無以自明,竟大受捶楚。至晚,忽得於竈中,大以爲怪。驗之,一一有貓爪齒痕。乃悟貓故銜去,使亦以竊食受撻也。“蜂蠆有毒”,信哉。婢憤恚,欲再撻貓。郭太安人曰:“斷無縱汝殺貓理,貓既被殺,恐冤冤相報,不知出何變怪矣。”
此婢自此不撻貓,貓見此婢亦不復竄避。
轉輪之語桐城耿守愚言:一士子游嵩山,搜剔古碑,不覺日晚,時方盛夏,因藉草眠松下。半夜露零,寒侵衣袖,噤而醒。偃臥看月,遙見數人從小徑來,敷席山岡,酌酒環坐。知其非人,懼不敢起,姑側聽所言。一人曰:“二公謫限將滿,當入轉輪,不久重睹白日矣。受生何所,已得消息否?”上坐二人曰:“尚不知也。”既而皆起,曰:“社公來矣。”依一老人扶杖至,對二人拱手曰:“頃得冥牒,來告喜音:二公前世良朋,來生嘉耦。”指右一人曰:“公官人。”指左一人曰:“公夫人也。”右者顧笑,左者默不語。社公曰:“公何悒悒?閻羅王寧誤注哉!此公性剛直,剛則凌物,直則不委曲體人情。耳生多所樹立,亦多所損傷。故沉淪幾二百年,乃得解脫。然究吾子之過,故仍得爲達官。公本長者,不肯與人爲禍福。然事事養癰不治,亦貽患無窮。故墮鬼趣二百年,謫墮女身。以平生深而不險,柔而不佞,故不失富貴。又以此公多忤,而公始終與相得,故生是因緣。神理分明,公何悒悒哉?”衆譁笑曰:“渠非悒悒,直初作新婦,未免嬌羞耳。有酒有餚,請社公相禮,先爲合巹可乎!”酬酢喧雜,不復可辨;晨雞俄唱,各匆匆散去。
不知爲前代何許人也。
聰明人做懵懂事李應絃言:甲與乙鄰居世好,幼同嬉戲,長同硯席,相契如兄弟。兩家男女時往來,雖隔牆,猶一宅也。
或爲甲婦造謗,謂私其表弟。甲偵無跡,然疑不釋,密以情告乙,祈代偵之。乙故謹密畏事,謝不能。甲私念未偵而謝不能,是知其事而不肯偵也,遂不再問,亦不明言;然由是不答其婦。婦無以自明,竟鬱郁死。死而附魂於乙曰:“莫親於夫婦,夫婦之事,乃密祈汝偵,此其信汝何如也。使汝力白我冤,甲疑必釋;或陽許偵而徐告以無據,甲疑亦必釋。汝乃慮脫偵得實,不告則負甲,告則汝將任怨也。遂置身事外,恝然自全,致我齎恨於泉壤,是殺人而不操兵也。今日訴汝於冥王,汝其往質。”竟顛癇數日死。甲亦曰:“所以需朋友,爲其緩急相資也。此事可欺我,豈能欺人?人疏者或可欺,豈能欺汝?我以心腹託汝,無則當言無,直詞責我勿以浮言間夫婦;有則宜密告我,使善爲計,勿以穢聲累子孫。乃視若路人,以推諉啓疑竇,何貴有此朋友哉!”遂亦與絕,死竟不弔焉。乙豈真欲殺人哉,世故太深,則趨避太巧耳。然畏小怨,致大怨;畏一人之怨,致兩人之怨。卒殺人而以身償,其巧安在乎?
故曰,非極聰明人,不能作極懵懂事。
衙內僮魂竇東皋前輩言:前任浙江學政時,署中一小兒,恆往來供給使。以爲役夫之子弟,不爲怪也。後遣移一物,對曰:“不能。”異而詢之,始自言爲前學使之僮,歿而魂留於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