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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有形無質,故能傳語而不能舉物,於事理爲近。然則古書所載,鬼所能爲,與生人無異者,又何說歟?
吉木薩故城特納格爾爲唐金滿縣地,尚有殘碑。吉木薩有唐北庭都護府故城,則李衛公所築也。週四十里,皆以土墼壘成;每墼厚一尺,闊一尺五六寸,長二尺七八寸。舊瓦亦廣尺餘,長一尺五六寸。城中一寺已圮盡,石佛自腰以下陷入土,猶高七八尺。鐵鐘一,高出人頭,四圍皆有銘,鏽澀模糊,一字不可辨識。惟亂視字棱,相其波磔,似是八分書耳。城中皆黑煤,掘一二尺乃見土。額魯特雲:“此城昔以火攻陷,四面炮臺,即攻城時所築。”其爲何代何人,則不能言之。蓋在準噶爾前矣。
城東南山岡上一小城,與大城若相犄角。額魯特雲:“以此一城阻礙,攻之不克,乃以炮攻也。”
庚寅冬,烏魯木齊提督標增設後營,餘與永餘齋(名慶,時爲迪化城督糧道,後官至湖北布政使)奉檄籌畫駐兵地。萬山叢雜,議數日未定。餘謂餘齋曰:“李衛公相度地形,定勝我輩。其所建城必要隘,盍因之乎?”餘齋以爲然,議乃定。即今古城營也(本名破城,大學士溫公爲改此名)。其城望之似孤懸,然山中千蹊萬徑,其出也必過此城,乃知古人真不可及矣。褚筠心學士修《西域圖志》時,就訪古蹟,偶忘語此。今附識之。
人馬像壁畫喀什噶爾山洞中,石壁劖平處有人馬像。回人相傳雲,是漢時畫也。頗知護惜,故歲久尚可辨。漢畫如武梁祠堂之類,僅見刻本,真跡則莫古於斯矣。後戍卒燃火禦寒,爲煙氣所燻,遂模糊都盡。惜初出師時,無畫手橐筆摹留一紙也。
汝傳婦趙氏次子汝傳婦趙氏,性至柔婉,事翁姑尤盡孝。馬伕人稱其工容言德皆全備,非偏愛之詞也。不幸早卒,年僅三十有三。餘至今悼之。後汝傳官湖北時,買一妾,體態容貌,與婦竟無毫髮差,一見駭絕。署中及見其婦者,亦莫不駭絕,計其生時,婦尚未歿,何其相肖至此歟?又同歸一夫,尤可異也。然此妾入門數月,又復夭逝。造物又何必作此幻影,使一見再見乎?
縊鬼求字桐城姚別峯,工吟詠,書仿趙吳興,神骨逼肖。嘗摹吳興體作僞跡,燻暗其紙,賞鑑家弗能辨也。與先外祖雪峯張公相善,往來恆主其家,動淹旬月。後聞其觀潮沒於水,外祖甚悼惜之餘幼時多見其筆跡,惜年幼不知留意,竟忘其名矣。舅祖紫衡張公(先祖母與先母爲姑侄,凡祖母兄弟,惟雪峯公稱外祖,有服之親從其近也;餘則皆稱舅祖,統於尊也)嘗延之作書,居宅西小園中。
一夕月明,見窗上有女子影,出視則無。四望園內,似有翠裙紅袖,隱隱樹石花竹間。東就之則在西,南就之則在北,環走半夜,迄不能一睹,倦而憩息。聞窗外語曰:“君爲書《金剛經》一部,則妾當相見拜謝。不過七千餘字,君肯見許耶?”別峯故好事,急問:“卿爲誰?”寂不應矣。適有宣紙素冊,次日,盡謝他筆墨,一意寫經。寫成,炷香供几上,覬其來取。夜中已失之。至夕,徘徊悵望,果見女子冉冉花外來,叩顙至地。別峯方舉手引之,挺然起立,雙目上視,血淋漓胸臆間,乃自剄鬼也。噭然驚僕。館僮聞聲持燭至,已無睹矣。頓足恨爲鬼所賣。
雪峯公曰:“鬼雲拜謝,已拜謝矣。鬼不賣君,君自生妄念,於鬼何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