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灤陽續錄(五)
(26則)祖某不畏鬼戴東原言:其族祖某,嘗僦僻巷一空宅。久無人居,或言有鬼。某厲聲曰:“吾不畏也。”入夜,果燈下見形,陰慘之氣,砭人肌骨。一巨鬼怒叱曰:“汝果不畏耶?”某應曰:“然。”遂作種種惡狀,良久,又問曰:“仍不畏耶?”又應曰:“然。”鬼色稍和,曰:吾亦不必定驅汝,怪汝大言耳。汝但言一“畏”字,吾即去矣。某怒曰:實不畏汝,安可詐言畏?任汝所爲可矣!鬼言之再四,某終不答。鬼乃太息曰:“吾住此三十餘年,從未見強項似汝者。如此蠢物,豈可與同居!”奄然滅矣。或咎之曰:“畏鬼者常情,非辱也。謬答以畏,可息事寧人。彼此相激,伊于胡底乎?”某曰:“道力深者,以定靜祛魔,吾非其人也。以氣凌之,則氣盛而鬼不逼;稍有牽就,則氣餒而鬼乘之矣。彼多方以餌吾,幸未中其機械也。”論者以其說爲然。
嚴正某公飲食男女,人生之大欲存焉。幹名義,瀆倫常,敗風俗,皆王法之所必禁也。若痴兒呆女,情有所鍾,實非大悖於禮者,似不必苛以深文。餘幼聞某公在郎署時,以氣節嚴正自任。嘗指小婢配小奴,非一年矣。往來出入,不相避也。一日,相遇於庭,某公亦適至,見二人笑容猶未斂,怒曰:“是淫奔也!於律奸未婚妻者,杖。”遂亟呼杖。衆言:“兒女嬉戲,實無所染,婢眉與乳可驗也。”某公曰:“於律謀而未行,僅減一等。減則可,免則不可。”卒並杖之,創幾殆。自以爲河東柳氏之家法,不是過也。
自此惡其無禮,故稽其婚期。二人遂同役之際,舉足趑趄;無事之時,望影藏匿。跋前疐後,日不聊生。漸鬱悒成疾,不半載內,先後死。其父母哀之,乞合葬。某公仍怒曰:“嫁殤非禮,豈不聞耶?”亦不聽。
後某公歿時,口喃喃似與人語,不甚可辨。惟“非我不可”、“於禮不可”二語,言之十餘度,了了分明。鹹疑其有所見矣。夫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古禮也。某公於孩稚之時,即先定婚姻,使明知爲他日之夫婦。朝夕聚處,而欲其無情,必不能也。“內言不出於閫,外言不入於閫”,古禮也。某公僮婢無多,不能使各治其事;時時親相授受,而欲其不通一語,又必不能也。其本不正,故其末不端。是二人之越禮,實主人有以成之。乃操之已蹙,處之過當,死者之心能甘乎?冤魄爲厲,猶以“於禮不可”爲詞,其斯以爲講學家乎?
有李甲者山西人多商於外,十餘歲輒從人學貿易。俟蓄積有資,始歸納婦,納婦後仍出營利,率二三年一歸省,其常例也。或命途蹇剝,或事故縈牽,一二十載不得歸。甚或金盡裘敝,恥還鄉里,萍飄蓬轉,不通音問者,亦往往有之。
有李甲者,轉徙爲鄉人靳乙養子,因冒其姓。家中不得其蹤跡,遂傳爲死。俄其父母並逝,婦無所依,寄食於母族舅氏家。其舅本住鄰縣,又挈家逐什一,商舶南北,歲無定居。甲久不得家書,亦以爲死。靳乙謀爲甲娶婦。會婦舅旅卒,家屬流寓於天津;念婦少寡,非長計,亦謀嫁於山西人,他時尚可歸鄉里。懼人嫌其無母家,因詭稱己女。衆爲媒合,遂成其事。合巹之夕,以別已八年,兩懷疑而不敢問。宵分私語,乃始瞭然。甲怒其未得實據而遽嫁,且詬且毆。闔家驚起,靳乙隔窗呼之曰:“汝之再娶,有婦亡之實據乎?且流離播遷,待汝八年而後嫁,亦可諒其非得已矣。”甲無以應,遂爲夫婦如初。破鏡重合,古有其事。若夫再娶而仍元配,婦再嫁而未失節,載籍以來,未之聞也。姨丈衛公可亭,曾親見之。
麻姑酒滄州酒,阮亭先生謂之“麻姑酒”,然土人實無此稱。著名已久,而論者頗有異同。蓋舟行來往,皆沽於岸上肆中,村釀薄醨,殊不足辱杯斝;又土人防徵求無饜,相戒不以真酒應官,雖笞捶不肯出,十倍其價亦不肯出,保陽制府,尚不能得一滴,他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