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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著閒談。士南便去取出幾串錢來,道:"我們何不擲個新快頑頑。"進忠道:"好!"遂鋪下氈條來,四人下場擲了一會,劉瑀贏了十六兩。只見小廝領了高瘋子,一路嘻嘻呵呵笑了進來,道:"爺們得了彩了,賞我個頭兒。"劉瑀取了一百文與他,道:"拿去買酒助興,有好私窠子弄個來頑頑。"高瘋子笑道:"大路不走,到去鑽陰溝。"士南道:"你家新媳婦是個好的。"高瘋子呵呵笑道:"丫頭子到還順手,只是小夥子有些喫醋。"士南道:"你家老爬灰也未必放得過。"高瘋子道:"我家老奴才轉是循規蹈矩的,不敢羅唣的哩!"劉瑀道:"我送你兩錠雪白的銀子,把他與我略摟摟兒。"那瘋婆子笑嘻嘻的只是搶錢。士南又把打頭的錢抓了些與他,道:"你不要瘋,且幹正經事去,我們要到卞三兒家耍耍去,你先去對他說聲,你先拿一兩銀子去與他做東道,天熱,叫他不要費事,就是桌盒酒兒罷。若吳家安兒在他家,叫他留住他,莫放他走。"那瘋婆子接了銀子,又搶些錢纔去。小廝擺上飯來喫了,又下場擲了一會,劉瑀只贏了七兩。至申牌時,士南道:"我們去罷。"少愚道:"這事不可驟說,慢慢的引他爲妙,我卻不好去得。"四人出來,少愚回去,三人進舊城到牛祿巷,將近城邊,高瘋子早站在巷口等。三人到了,高瘋子開了門,三個進去,把門關上。卞三兒下階來迎進房內相見,果然面若嬌花,身如弱柳,十分標緻。丫頭獻茶,士南道:"昨日安東有人來,三兒可曾有信寄你?"卞三兒道:"沒有。"劉瑀道:"再無沒信的。"卞三兒笑道:"花子哄你。"士南道:"他有信與我說,想你得很哩!眼都哭腫了,你還笑哩!"卞三兒道:"淡得很,好好哭怎的,你是他心上人,故此有信與你。"少刻擺上酒來,卞三兒各各奉過一巡,士南道:"安兒可曾來?"卞三兒道:"他往南京去有二十多日,昨日纔回來,說今日要來看我哩!"正飲酒間,只聽得外面叩門,搖搖擺擺走進一個小官來,只見他:桃花襯臉粉妝腮,時樣紗衣著體裁;鼠耳獐頭狼虎性,破家害主惡奴才。
這小官乃徽州吳守禮家一個老家人之子。那老家人名喚吳得,在揚州管總,也賺了好幾萬銀子,止生了這個兒子,取名保安,年方十六歲,教他讀書,希圖冒主人的籍貫赴考。原來徽州人家,家法極嚴,主人不準冒籍,恐亂宗支。這老兒遂叫他兒子交結鹽院的裏的人,圖代他幫襯。誰知吳保安逐日同這班人在一處,遂習成了個流名浪子,拿著主人沒疼熱的錢任意揮灑。打聽得主人到揚州來,他便躲往南京去,恐事發覺,只等主人回去,他纔回來,故此來看卞三兒。走進來一一相見,坐下。卞三兒道:"昨日多承。"保安道:"爲了幾匹紗,故此多耽擱了兩日。拜匣沒好的,已託人家去帶了。"又問士南道:"李哥哥可曾有信來?"士南道:"前日有信的,說還有些時才得回來。如今有件事正要著人去問他。"保安道:"幾時有人去,我也要寄個信去。"士南道:"因舍親有件事託他,把他禮也收了,如今還不見下來,事已急了。"卞三兒道:"他卻是個極好的,只是懶得很,把事不放在心上。"保安道:"他在這裏還有你陸三爺提拔他,如今在那裏沒人說,想是忘記了。"士南道:"自然是忘記了,你二人是他至交,就煩你們寫封信與他,事成時,叫我舍親送幾匹好尺頭與老三做衣服穿。"進忠道:"甚麼尺頭,折乾的好。"向袖中取出二十兩銀子,放在桌上道:"事成之後,再謝十兩。"卞三兒道:"陸三爺是他至好,到叫我們寫信去。"士南道:"到底朋友不如兄妹。"保安道:"甚麼事?"進忠遂將少愚的事說了。保安道:"這事不難,我寫信去。"遂走到房裏,拿個柬帖寫了送與衆人看。士南道:"好詳細!老三也寫上一筆。"卞三兒笑道:"我不會寫。"士南從手上除下個戒指來道:"把這戒指封在信內,他就知道了。"劉瑀道:"好!就套在他心坎兒上。"保安把信封了著上押,交與陸士南,同入席飲酒,至更深方散。進忠就在卞三家宿了。士南將信交與少愚,次日收拾禮物,同倪文煥起身往淮安來。一路無辭。
來到淮安西門,上岸問時,魯公公已回在淮安府察院衙門住著。少愚遂將書子帶到院前打聽,見院門緊閉,悄寂無人,只有幾個巡風的。等了半日,才見個老頭兒挑了一擔水歇在門外。少愚走上前,問道:"你這水挑進院去的?"老兒道:"正是。"少愚道:"可走掾房過?"老兒道:"我直到廚房,走書房過哩。你有甚話說?"少愚便扯他到僻靜處,道:"我有個信,煩你送與椽房裏姓李的。"取出三錢銀子與他,那老兒道:"門子是老爺貼身的人,恐一時不得見。"少愚見他推卻,只得又與了二錢。老兒接了道:"午後來討信。"少愚去了,少頃,等小開門進供給,老兒才挑水進去。
少愚領著文煥到總漕衙門前頑了一會,回下處喫了午飯,再來院前等信。只見那老兒挑著空桶往一條小巷內走,少愚跟他走到個菜園內,老兒見沒人,才歇下桶,拿出一個小紙條兒來遞與少愚,竟自挑上桶去了。少愚打開一看,上寫道:"知道了,明日清晨來見。"少愚看過,把紙條兒嚼爛,同文煥往酒館內飲酒。
次早,將禮物抬到院前,門上各人俱用到了錢,通報,少刻開門,魯太監升堂,倪文煥報門進去,當堂跪下。接上手本,魯太監道:"請起!"拉著兒手同到後堂,作揖,又呈上禮單。
魯太監道:"遠勞已夠了,又費這心做甚麼?收了罷,坐下拿飯來喫。"少刻擺下兩席,文煥東道,魯太監下陪。文煥告坐,魯太監道:"禮多必詐,老實些好。請坐,我也不安席了。"遂大碗大盤的擺上餚饌來,烹炮俱是內府製造,極其香美。魯太監道:"天暑遠勞,又費了盤纏,須尋件事兒處處纔好。"文煥出席,打一躬,將袖內手本緩緩取了呈上,道:"他事也不敢幹瀆老師,只有妻父陳少愚緞行差事,求老師青目。"魯太監便叫傳管事的來。只見兩個穿青衣的上來,魯太監將手本與他看,那人道:"這是府裏的差,老爺這裏只掛得個號兒,要免差,還要到揚州府裏去,老爺這裏不好免得。"魯太監道:"這事怎處?你須至府裏去求,我不好管。"只見旁邊走過一個門子來,道:"倪相公既冒暑遠來,老爺若不允他,未免不近情了。
如今只有將這緞店留在本衙門聽用,揚州府自不敢派他,必另派別鋪去。"魯太監道:"這也有理,叫椽房寫個條兒,用上印與倪相公。"掾房答應,少刻寫了來,上寫道:"陳少愚緞鋪,本院取用緞匹,各衙門毋得擅自派差,特示。"魯太監看過,遞與文煥。
文煥起身稟謝,告別道:"天暑就回,容日再請老師安。"魯太監送到月臺下就別了。倪文煥來到門外,少愚已在院前等候。文煥將示條與他看了,少愚十分歡喜,即刻收拾下船回來。
此時正值六月天氣,但見:赤日當正午,陰雲半片無;江河疑欲沸,草木勢將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