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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次日四個和尚敲鐘擊鼓,念起經懺。捱到傍晚,只見一乘轎子,隨了一個梅香,又一個家人,競進庵來。下了轎,卻是一位絕美的女子,年紀有二十多歲,淡裝素服,先拜了佛,又謝了衆和尚。四靜忙請到佛堂後喫齋。焦順一一看在眼裏。那女子叫家人私下不知說什麼話,隨即打發回去。焦順見只有二個女客,就走過來。梅香道:"這是何人?"焦順正要開口,看見四靜,便走開一邊。四靜道:"我倒忘了。"就說道:"奶奶,這是河南崔爺,寓在小庵。"女人便立起身道:"在河南那一府?"焦順見問,縮轉身來,作兩個揖道:"敝居開封府。"女人道:"造化,今日遇着個同鄉的人。"焦順道:"奶奶住這裏,怎說是同鄉?"女人笑而不答。焦順停了一刻,就走出去。捱到黃昏,四靜鋪燈施食,忙做一團。焦順走入走出,看那女子,眉來眼去,甚有意思。忽見晚間回去家人急忙走進來,對女人道:"大奶奶回家了,問起二孃,我回他舅爺那邊去,明早便歸的。二孃且不要回來,暫借這庵裏住一夜,明日早晨私下叫轎子來接。我恐大奶奶盤問,先要歸家了。"女人道:"曉得了,你去罷。"焦順聽得大喜。少停一會,功德做完,化了佛馬,三個和尚相辭去了。四靜親自上竈,收拾夜飯,未曾備得停當,外面有人敲門甚急。四靜忙走出來開門,但見兩個着青衣的,一把扯住四靜道:"快去快去,老公公等着你去做功德。"扯了便走。四靜道:"慢些,小僧還不曾喫夜飯。"那人道:"那個等你,怕沒有夜飯喫?"四靜見他催慌了,對焦順道:"崔爺,庵裏沒人依你照顧。貧僧恐怕老公公留住,今夜不得回來。"說罷,急急出門。
焦順把門關好,想道:"好機會,四靜被太監請去,庵裏無人,恰好這女子在此,不免與他說些話。"便走進去,見那女人道:"方纔佛事熱鬧,不及請問奶奶何家宅眷,又怎麼與小生同鄉?"女人叫梅香道:"師父不在家,你到竈上去收拾夜飯,那位崔爺既寓這裏,就一同喫飯罷。"梅香領命而去。女人對焦順道:"崔爺請坐。妾幼時亦是開封人,因家道衰微,流落到這裏,失身爲妾,今又遭此家難。"焦順道:"奶奶青年美貌,小生有幸,今夜相遇。請問尊庚有幾?"女人道:"賤庚二十有一。久別家鄉,也想回去,只沒有個便人。崔爺既是同鄉,不知可肯帶挈使妾終身有托否?不瞞爺說,我家的主翁存日,頗有所遺,二三百金妾是拿得出的。"焦順看見他少年美貌,又有奩貲,十分歡喜。兩個喫了夜飯,你一句,我一句,大家話得高興,也不顧什麼和尚寺裏、神佛面前,兩個便做起好事來,緊緊摟住。女人對焦順道:"妾於此事,疏失已久,可速到牀上去,方得盡興。"焦順聽了,抱他到自己房裏,兩人扯下衣服,鑽在被裏,你貪我愛,快活不了,弄了一夜,說不盡許多肉麻的話。
到了天明,外邊一乘小轎,隨了一個家人,候那女子回去。女子掩淚而別。焦順見那女子去了,想道:"天下有這樣天緣。一湊便着,他願隨我歸河南,又說貼我多少銀子,我就不襲武職也罷了。"到了上午,四靜回來,見了焦順說道:"昨夜被老公公留住,失陪崔爺。只不知那小奶奶如何去了?"焦順道:"他住不多時就有轎子接去。"四靜道:"這等方好。"焦順道:"我想那小奶奶少年美貌,決然守不定的,老師何不與我做一大媒。"四靜道:"崔爺沒正經,功名大事不去料理,想這用花野草。我貧僧是出家人,說不得這話。"焦順大笑,就不開口,只是一心想着那女子。到了晚間,看見梅香又來,提一盒果子,送與四靜。又一個小包,私下送與焦順,說道:"我家二孃,約崔爺今夜過去,黃昏時候,到前面大樹下等我。"言訖,急急走到佛堂,致謝四靜,就回去了。焦順進房,解開小包,見是白銀兩錠,汗衫一領,焦順大喜。果然到更深,只私到大樹下,梅香等在那裏。即使攜手,走過半里路,見一大宅子,轉到後門進去,彎彎曲曲,走到一間房裏,女子豔裝麗服,金鐲金釵,妝得極好,接住焦順。梅香暖起酒來,兩個同喫。喫罷,收拾上牀,盡興綢繆,十分得意。女子叮囑焦順:"我必要嫁你,你但出些財禮,我日後賠補,一毫不費你的,你日裏切不要這裏來,恐怕有人疑心。倘有消息,我自叫梅香約你。"焦順——承順。將次五更,兩個起身分別,梅香仍舊領出後門。
焦順清早到庵中打點要娶他,適值四靜又出去。到第二日午後,四靜拿了疏紙又帶了素菜回來,對焦順道:"貧僧昨日在老公公家做了一罈功德,明日前村舊施主又要在小庵念一日經,這幾日,貧僧不得一時清閒。"焦順道:"那舊施主叫是前日拜懺的麼?"四靜道:"正是,明日是他大奶奶做好事。"說罷,就去寫佛疏、辦素菜,直忙到深夜。
次早,仍是四個和尚唸經,喫過晝齋,那大奶奶來了,好一個胖媽媽。焦順張了一張,不見些人,便坐在房裏,聽得外邊有幾個人講話。少停一刻,四靜走來,焦順問他佛堂罷什麼人講話,四靜道:"是前日唸經的二孃,大奶奶要賣他,又恐家裏有人議淪,竟叫那個買主到小庵來議論。那一家又是極討便宜的,銀色太低,天平又輕,大奶奶不肯,故此兩邊爭執。"焦順聞言,心內突然一驚,問道:"老師叫曉得他多少財禮?"四靜道:"聽見說三百金。爺你可知道,這位二孃手裏。倒是有東兩的。"焦順道:"既如此,就煩老師對他說賣與我罷。"四靜道:"這樣事貧僧不去管他。"焦順心火勃發,竟跳出來。只見三個人,同了大奶奶,正在此爭長論短。焦順看內中一個象是媒人,就把手扯過來,問他詳細。那人道:"自我做媒以來,再不見有這樣慳吝。我今不要媒金,人家撒開倒乾淨。"焦順道:"大哥,小弟是極忠厚的,隨你說多少銀子,代我成了罷。"那人道:"若然如此,極好的了。只要現銀,今日就成。"焦順道:"便是這樣。"那人即去與大奶奶說知,奶奶道:"他若出三百金,還我好銀子,準天平,就許他。"焦順諸事從命。這一家要買的還來爭奪,被奶奶亂嚷一頓,含羞而去。做媒的便向焦順說合,焦順傾箱倒籠兌出銀來,大奶奶如數收了,又添上媒金三十兩。奶奶道:"看這位崔爺,是個好人,明日可到舍下來與二孃成親,就住在舍下,待襲了官,一同回去。"焦順暗喜。看看日晚,四靜完了佛事,衆人都散。
到了次早,四靜道:"焦爺恭喜,今日有新奶奶了,行李不妨留在小庵,停一日來取。"焦順謝了四靜。忽見梅香來請焦順,便同梅香仍舊到那大宅子後門,轉進幾處,原是一個大花園,在一間花廳坐下,梅香走進裏頭。焦順呆坐幾時,並無人出來,早飯還沒有喫,腹中飢了。各處張望,只見花柳參差,湖石層迭,並無一人。焦順又轉過幾間書屋,東封西鎖,焦順大叫幾聲,杳無回答。焦順着忙,急急走到後門,也鎖住了。捱到日晚,外邊幾個青衣大漢開門進來,一見焦順便罵道:"什麼蠻囚孃的,私到裏邊。"焦順道:"你家大奶奶受我的聘禮,把二孃賣我",說未完,被那人劈面打來,罵道:"你直賊徒,向人亂話,什麼大奶奶小奶奶,這是吏部張老爺的花園,誰敢住在此處!扯他到衙門裏去。"三四個人,拖拖拽拽,一頓亂打,推出園門。焦順沒奈何,走回庵來。原來庵裏的行李鋪蓋,卷得罄空,各處找尋四靜,全無蹤跡。焦順又氣又餓,知道遇了歹人。無處安身,幸喜身邊還存下幾兩銀子,做了盤纏,只得回河南去。原來四靜與一班光棍做成騙局,這二孃大奶奶但是娼妓假裝的,焦順癡呆,墮其計中。要知焦順如何回去,再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