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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周府因慶賀周庸祐升官,正在唱戲時候,忽報馬氏產子,這時賓客紛紛出堂道賀,正是喜事重重。又因馬氏望子心切,今一旦得如所願,各人都替他歡喜。
這一會子的熱鬧,比從前二房生子時,更自不同了。連日門前車馬到來道賀的,紛紛不絕。馬氏爲人,又好鋪排的,平時有點事,都要裝裝潢潢,何況這會是自己有了喜事。就傳駱子棠上來,囑咐道:“現在府裏有事,每天大清早起就要點卯,分派執事。大凡親串朋友送禮物來的,就登記簿上。所有事情,總要妥當,休可惜三五塊錢,就損失了體面。”駱子棠聽罷,答一聲“理會得”,隨下去了。
隨見馮少伍進來回道:“方纔到一位星士那裏,查得小孩是有根基的;但十天內要禁冷腳,月內又不宜見兇喜兩事,且關煞上不合聽鑼鼓的聲音。這樣看來,卻不可不信。”馬氏聽了道“是”,先令後園停止唱戲,支結了戲金,再彌月後,方行再唱。馮少伍下去了。又見六姐來回道:“適承夫人命,已尋得一位乳孃,年紀約三十上下。這人很虔潔的,月前產了一女,因家貧,送女到育嬰堂去了,放他準可過府來。他前後共產過男女五胎,撫養極爲順手,這樣僱他,着實不錯。”馬氏道:“月錢多少,也不用計較,既是撫養順利,就是好了。”六姐道:“他要月錢十兩,另要食物給他家的兒女。”這等講說了,馬氏一一應允,即令六姐速尋那乳孃過來。
馬氏因日來分發各事,且又產後身子越加疲倦,就躺在牀上,令丫環瑞香捶腿。
六姐道:“夫人精神不大好,休再理事,免勞神思。”馬氏道:“此言甚是有理。”
故這一月內,府裏的事務,都由二房打點。因自己初生了一個兒子,正望他根基長養,少不免多憑神力,就令各僕婦分頭往各廟堂炷香作福,契神契佛,混混賬賬,自不消說。又付自建了戲場之後,老爺也升了官,自己也生了子,喜事重重,若不是堪輿家點得好坐向,料然是興工時擇得好日子,料將來家門越加昌大,故就將兒子改了一個名字,喚做應昌。
過二十天上下,又將近彌月,是時親朋道賀的,潘飛虎家是一副金八仙,兼藤鑲金的鐲子一隻;周乃慈家是一個金壽星,取長生福壽之意,另金鑲鑽石的約指一隻,及袍料果物;劉鶚純家的是一隻金鐲子,另珍珠綴花的帽子一件;裴縣令那裏更有金鍊子,隨帶一個金牌。其餘李慶年、李子儀等,都來禮物相賀。單是清水濠內舅家馬子良未到。原來馬家已經門戶中落,這會妹子生了兒子,本應做個人情,只因偌大門戶,非厚些禮儀,體面上就不好看。只是手頭上不易打算得來,正在要尋個法子。馬氏早知他的意思,就着心腹的梳傭六姐,挽着籃子,作爲探問外家,暗藏一張五百元的紙幣,送到馬子良的手裏。馬子良會意,登時辦妥禮物,金銀珠石,不一而足。一來好爭自己體面,二來周家裏各房姬妾,倒知得馬氏外家睏乏,落得輝煌些,免被他們小覷自己。
統計具禮物來道賀的,不下百來家,就中一家姓鄧的,是前室鄧氏外家。馬氏此時猛然想起,自己原是個繼室,即俗語所說的填房,看來自己算是鄧舅的妹妹,奈向來沒有來往,自問倒過意不去。怪得自己年來身子蹇滯,就是鄧氏在九泉,或者是埋怨自己的,也未可定。偏是自己忘卻了鄧家,那鄧家的又向沒有到來府裏,大抵古人說貧賤的常羞人,因此或不敢來到這裏。就喚馮少伍到來問道:“周大人前室鄧氏,現究有什麼人在城裏?”馮少伍說道:“也聽得佛山鎮上那鄧家的紙店仍依舊開張,只鄧親家年前已經棄世,現他的兒子喚做鄧儀卿,就是鄧奶奶的兄長,在城外一間打餉的店子僱工。惟向來與他不認識,不知夫人問他作甚?”馬氏道:“鄧奶奶雖然棄世,究竟是個姻親,怎好忘卻?況他們近來家道不像,別人知得是我們姻親,倒失了自家臉面。你聽我說,好尋着鄧儀卿到來坐坐,我要抬舉他,好教鄧奶奶在九泉之下,也知我有姊妹的情分。”馮少伍道:“這是夫人的厚道處,怎敢不從命?”
遂辭了下來,忙出城外,轉過聯興街,尋着一間打餉館子,先喚一聲“老闆”,問道:“鄧儀卿可在那裏麼?”可巧鄧儀卿正在廳子裏,聽說有人來尋自己,忙閃出來一看,卻是一個向不相識之人,就上前答道:“老哥要尋那姓鄧的究有什麼貴幹?”馮少伍道:“小弟是周家來的,要尋他有句話說。”鄧儀卿聽了,就知有些來歷,即答道:“只我便是。”馮少伍大喜,儀卿忙迎少伍到廳子坐下,茶罷,即問來意。少伍道:“馬太太因想起鄧奶奶雖然身故,唯自己填繼了他,與足下就是兄妹一般,都要來來往往,方成個姻戚的樣子。故着小弟來請足下到府裏一談,望足下枉駕爲幸。”鄧儀卿道:“小弟雖家不甚豐裕,然藉先人遺積,亦僅足自活;且小弟亦好安貧食力,不大好衝煩。敢勞老哥代覆馬姐姐,說是小弟已感激盛意了。”
馮少伍聽罷,猶敦致幾番,東鄧儀卿不從,只得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