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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停職反省,其實也沒有停職,車隊將他安排在鍊鋼爐前燒火。後來,局裏又將他派到大同去搞煤。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組織上要求他每個星期寫一份思想彙報。他想,如果同意讓他離婚,就算不要這個工作了,他當農民都願意。問題是,檢查還要沒完沒了地寫,離婚大戰似乎還要沒完沒了地打下去。
在大同,他一封又一封地給方子衿寫信,將自己心裏的痛苦和掙扎告訴她。除了她,他沒有人可以傾訴,這個世界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理解他。
讀着這些信,看着門前一片片落葉,方子衿感到從未有過的寒意。秋天又一次來臨了,人生的一個又一個秋天。葉子綠了又黃,日子如同落葉,一片片飄零。只有心永遠這麼懸着,飄着,就像是一艘漂泊在大海中的小船,目光所及,到處都是巨浪,無邊無際,沒完沒了,一波緊接着一波。希望一次又一次在明媚的月夜裏升起,一次又一次在炙熱的陽光下幻滅。看着窗外落葉飄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應該去看一看陸秋生。已經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她沒有再收到他的來信,甚至連消息都沒有。她給他寫過幾次信,可連一片紙都沒有回覆。或許,他已經結婚了吧?因爲結婚了,纔不再和自己聯繫?就算是結婚了,自己也應該去看一看,如果見他生活得很好很幸福,她這顆心,也會安寧一些。
國慶節有一天假,將前後兩個星期天移過來,就有了三天。而國慶節後的一整天,她沒課,恰好有四天的空閒。她讓保姆看家,自己帶着夢白,登上了前往紅川的汽車。
找到市教育局時已經是中午,因爲放假,院子裏沒幾個人。方子衿問門房的師傅,師傅看了她半天,問她和陸秋生的關係,她說,我是他妹。門房師傅有點將信將疑,見她是一個很有風度的女人,又抱着個孩子,遞給她一個本子讓她登記,然後告訴他,大院後面有幾間平房,陸秋生就住在那裏,在門前喊一聲,他準能聽到。
方子衿一直走到院牆的最後面,抬頭一看,靠院牆確實建了幾間房子,可那算什麼房子?完全是臨時搭建的棚戶,用一些碎磚頭砌成的,又矮又破。房子一共有三間,兩間的門板窗戶用木條封死了,只有其中一間安了一些破玻璃,仍然還是缺了幾塊。門前是厚厚的落葉,似乎很久沒人來過。她愣了一下,覺得門房師傅肯定說錯了,陸秋生是第一副局長,怎麼可能住在這種地方?這裏似乎根本沒有住人嘛。她正準備轉身找人再問問,卻看到面前的那間房裏有煙冒出來。她想,有煙就有人,過去問一問也好。
站在門口往裏看,裏面光線很暗。一扇破門裏面,只有十來平米的空間,散亂地擺了幾張用木板和樹墩釘成的凳子,一張木板釘四根柱子拼成的桌子,其中的一根柱子已經斷了,用布纏着,像打上去的綁腿。房間的一角,擺了一張牀。所謂的牀,只不過兩條木凳上架了一塊木板,上面胡亂扔着一牀很黑的牀單。再靠裏面,有一個人背對着門在鍋裏炒菜,看那身又髒又破的工作服,像是院子裏打掃衛生的。
“同志,請問……”方子衿問字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整個人就愣在了那裏。
面前的男人轉過身來,驚訝地看着外面的方子衿。光線雖然暗,方子衿還是看清了他,正是陸秋生。才一年不見,他似乎突然老了很多,一頭黑髮變灰了,鬍子長長的,又髒又亂,他的嘴裏叨着一支手卷的煙,鬍子上粘着幾根菸絲,還有點白白的東西,看上去,像是唾沫。他不經意地轉過身,看清站在外面的是方子衿時,本能地縮了縮身子,似乎想逃走。可是,這空間太小了,無處可逃,他只好站在那裏,臉是死一般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