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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不行?”他頂嘴,“我想看看背面。”
“因爲你會掉下來,我可不想出了事不得不來救你。”
“別這樣,”他說。
她是怎麼熬過來的?我轉過頭去,我不想看。要多費好多周折,警察,我要去跟他們解釋自己在這裏做什麼,爲什麼他在爬二樓,又摔下來。他應該多爲我着想一點。不過這一次,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確實有另外一條路,我們最後還是找到了,沿着海灘,在一條柏油步道前,一幢有人住着的整潔小屋旁邊。我們來的時候,小屋裏的他們有沒有看見,是不是在好奇這兩個人是誰?上面的這條路鋪設平整,裝着扶手,還有一塊寫着詩人姓名的指示牌,綁在護欄上。
“我想把它偷回去,”他說。
我們停下腳步,從高處俯瞰故居。一位年長的女士,戴着花園派對上纔會用的禮帽和手套,正爲一對老夫婦做着講解。“他總是獨來獨往,真的,”她說,“這裏沒有一個人真正瞭解他。”她繼續細細羅列不同買主爲故居開出的價格:美國人想把它買下來,裝船運到大海對岸去,她言之鑿鑿,但是小鎮不同意。
我們啓程返回住處。走到半路,我們坐到一張長椅上,刮掉靴子上的泥;淤泥很黏,就像融化的棉花糖。我靠到椅背上;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走回那棟房子,不管我的身體之前是從哪裏得到的能量,現在幾乎都已經耗盡。我的聽覺模糊,呼吸困難。
他俯身親吻我。我不想讓他吻,我還沒平靜下來,我渾身難受,皮膚刺痛,我想起過往的案例,每個月有兩天會變成偷竊狂的賢惠妻子,把自己的孩子扔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母親,是《讀者文摘》裏的,她得了內分泌失調,愛這種東西,完全是化學作用。我希望它到此爲止,這場漫長又傷人的角逐,爭奪一個受害者的角色;它應該好好地結束,這一點曾經至關重要,但今非昔比。我們中的一個應該就這麼從凳子上站起來,握手致意,然後揚長而去,我不在乎誰是被剩下的那個,這樣就能躲開那些相互指責,患得患失,認領財物,你的鑰匙,我的書。但不會是這樣的,我們一定還要經歷各種折磨,雖然枯燥乏味,雖然結局早已註定。讓我停留至今的是一種潛藏的好奇心,就像一出伊麗莎白時代的悲劇,或是一場恐怖電影,我知道哪幾個人會被殺死,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我拉起他的手,輕輕撫摸手背,纖細的毛髮摩挲着我的指尖,像是砂紙一樣。
我們原本打算換一身衣服再去喫晚餐,已經快六點了,可是回到房間後我就只剩把靴子脫下來的力氣了。然後,我還穿着衣服就爬上了那張碩大無比、嘎吱作響的牀,像粥一樣冰冷,彷彿吊牀似的塌陷下去。我在眼瞼背後的浩渺蒼穹中飄浮了片刻,自由落體般垂直下落,直到睡意奔湧而至,宛如大地般將我接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