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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從一個阿拉伯國家來的。雖然我以爲他們都裹頭巾,或者不是頭巾,那種白色的東西,唔。他就只戴了這麼一頂滑稽的帽子,有點像聖地兄弟會[2]。我覺得他看上去不是很像阿拉伯人。他臉上有那種刺青的痕跡。不過,他真的是個好人。”
安站着不動,雨傘上的水一滴滴地落向地板,等着諾蘭太太講完。她從來不用多說什麼;諾蘭太太並沒指望她搭話。“你覺得你能星期三把房租給我嗎?”諾蘭太太問道。提前了三天;很可能這纔是這場談話的真正目的。不過,正如諾蘭太太早在九月就說過的,她沒什麼可以說話的人。她的丈夫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孩子們一有機會就溜到門外。她自己從來不出門,除非是去購物,還有星期日去望彌撒。
“我很高興是你租了這個房間,”那時候她對安說,“我能和你說話。你不是,你知道,外國人。不像他們大多數人。是他出的主意,把這間大房子租出去。他倒是不用動手幹活,或者忍受那些房客。你永遠不曉得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安想要提醒她,自己的的確確是外國人,和其他人一樣,是從外國來的,但她知道諾蘭太太是不會明白的。就像十月裏的那場慘敗。穿你們的民族服裝來。她之所以響應這份邀請,既是出於一種責任感,也帶着一絲嘲諷。等着吧,讓他們看看我的民族服裝,看個夠,那時候她自忖,心裏盤算着雪地鞋和風雪大衣,實際上卻穿了她那套質量上乘的藍色羊絨套裝。民族服裝只讓她想起一件東西:從前有人四處分發的教會主日學校[3]傳單封面上的照片,照片上,來自世界各地的小朋友們圍成一個圓圈跳着舞,圓圈中央,一個白臉的耶穌裹在一條牀單裏,面帶微笑。那幅畫面,還有《金色之窗讀本》[4]裏面的那首詩:
小小印第安人,蘇族人或是克里人[5],
哦,難道你們不想變成我?
糟糕的是,她後來告訴萊拉,她是唯一一個到場的。“她把喫的全準備好了,結果其他一個人都沒有。她真的很傷心,而我實在是替她難爲情。那是個什麼留學生之友的活動,只有女賓參加:外國留學生,還有留學生的太太。她顯然覺得我算不上是外國人,她也不明白爲什麼沒有別人來。”安也不明白,她在那裏待了好久,喫了好幾盤她並不想喫的餅乾配芝士,爲了安撫一下女主人未得甄酬的殷勤。那個女主人,頂着一頭夾雜綹綹淺金色的優雅鬈髮,擁有一間滿是光可鑑人、滑如綢緞的舊式桌面的客廳,時而勸她進食,時而凝望門扉,彷彿在期待着一整排的穿着各自的民族服裝的外國人滿懷感激地魚貫而入。
萊拉笑笑,露出她那顆充滿智慧的牙齒。“不該在晚上搞什麼活動的,難道這些人笨到連這都不懂?”她說,“那些男人們纔不會讓他們的老婆晚上獨自出門。而單身的害怕一個人走在馬路上,反正我怕。”
“我不怕,”安說,“只要待在幹道上,有燈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