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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曲陸炎說。
他怔了怔,不大明白曲陸炎知道他和林宛有個男孩,還是知道那孩子很不爭氣。不過他決定不追究這個了,他無奈地笑:“現在不同了,我一走,他就得學會頂門立戶。”
“這個我懂。”曲陸炎挪動了一下身下的椅子,“我唯一安慰的其實也是——我看着我女兒嫁了人,在澳洲安了家,她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
“你比我有運氣。”他說的是真心話。
最後兩位客人終於來了。服務生把他們領進包間的時候,看得出在壓抑臉上的驚訝。
那是一對夫妻。丈夫沒有雙臂,將用舊了的柺杖夾在腋窩下面,用一種看起來危險的平衡支撐自己行走,那是經年累月跟自己的殘肢磨合出來的默契。他用一個誇張的角度,將額頭遠遠地放在殘臂上,乍一看以爲他要攻擊誰,其實只是略微擦擦臉上冒出的汗。身上的黑色薄棉衣舊得發亮,不過雙臂處的確是被精心地改制過,像是真的從什麼地方買到的一件雙臂只有嬰兒那麼長的成人外套。不過這位丈夫臉上的笑儘管靦腆,卻比他的妻子坦然。妻子倒是四肢健全,微胖,手指短而粗,半長的頭髮草草梳了個馬尾,滿臉驚詫,似乎不知道該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哪兒,只好死死地抓着她男人的柺杖,抓得越緊,神情就越奇怪。
沈老師站起身來,把一把椅子拉開,招呼這丈夫坐下。曲陸炎衝着這對夫妻習慣性地伸出右手:“幸會。”他對着丈夫愣了一下,把手略略移開,明確地向着妻子,妻子的眼睛在曲陸炎那隻懸空的手上掃了一下,就挪開了,維持着一臉呆若木雞的表情,好像因爲自己的男人沒有手,所以長在別的男人身上的手都不大吉利。丈夫卻禮貌地對着曲陸炎點頭:“她腦子有點慢。”丈夫周全地說,“不大好見人。”
“他們是我的鄰居。”主人解釋道。
“快坐着。”沈老師把菜單放在離他們近些的桌面上。一陣椅子在地板上拖泥帶水的聲響過去後,這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坐定了。這時候妻子卻不知道該把丈夫的柺杖怎麼辦,只好抱在懷裏,像是抱着一個過於碩大的寵物。柺杖斜斜地橫在她胸前,有很長的一部分像個路障那樣,延伸出去一個小小的斜坡,直抵牆面。曲陸炎凝神望了她一眼,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耐心,彎下身子對她解釋:“柺杖交給我吧,我幫你放個舒服的地方。”——看得出,他也很討厭這樣說話的自己。